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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出吴庄(二十六)生死之恋

        “还那样!”文景回话。尽她也暗自开导自己,心要宽阔些。但毫无办法。一看见他就想起以春玲替自己的事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要我的儿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文景绞尽脑汁都不知如何是好。她心不在焉地推开街门,往院里的驴棚前停自行车时,却见这里已停着两辆自行车。屋里一个强有力的男子汉的腔口把麻木中的文景惊醒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要我的儿子。”陆富堂在呢喃。

        ※※※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知这一千元是补偿不了你的失子之痛的。――这样吧,假若你二老不嫌弃的话,让三货给二老义子怎样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。吴长方提供的线索把文景弄懵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伯父、伯母,过时过节,文德陪你们怎样过,我三货也能陪你们怎样过。”三货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与天奋斗其乐无穷,与人奋斗其乐无穷嘛。”吴长方见文景似乎有些心动,骑了车子扬长而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件事后,文景的爹娘多少得到些安。同意吃药和打针输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文景带着受到世人欺瞒的愤懑一路走一路聚会神地思索。她为陆姓在吴庄是弱势家族而悲哀,更为父亲的弱和糊涂而难过。投胎到这种人家,可不是稀里糊涂地生、稀里糊涂地死!可是,自己到底该怎样置这桩冤案呢?在十字街口,仿佛是丑妮与她打了声招呼。然而不是谁,此刻都无法打断她的思路或者转移她的情绪。吴长方的建议让她本来悲痛的心境中又加了愤懑和不平,更加心烦意乱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立土崖的土向来是磐石一般坚固,怎幺会突然塌方呢?吴天才和他儿子们烧砖取土,动不动埋了炸药炸,炸松了嘛!他家赚钱,你家出人命?这不公平!你准备份儿材料,来我这里告状。――这样一闹腾,你爹娘保准就振作起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父母亲的病好转之后,文景就可以到村外给羊和驴割些青草吃了。――自从文德出事之后,驴和羊们一直吃爹和文德冬储的干草。每逢文景抓了干草喂它们的时候,它们低了闻一闻干枯的味,就昂了咩咩地抗议,眼泪汪汪地出责怪的神色。它们不明白那小主人哪里去了。为什幺突然间换了饲养人,在青草旺盛的仲夏,非让它们嚼这干枯的杂草腐叶不可。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“富堂哥。事后想来,文德出事的确与我们炸过立土崖有关。可是,我敢对天盟誓,这不是故意的。”是吴天才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三货也想起过去殴打文德的事来,羞惭满面。看看文德的父母风烛残年,弱不禁风的衰老样子,望着同学文德的遗像,被家中凄清悲凉、物在人亡的场景所感染,同情的泪水由衷涌出。照着炕上文德的爹娘就磕跪拜,口称义父义母。并说文德生前能到的,三货也能到。

        文景带了镰刀和麻绳出了村,朝西北方向蹒跚而去。因为悲痛和劳碌使她本来就苗条的形更细瘦了,宽大的孝服失去支撑,走起路来

        “咋转移?”文景想想吴长方说得也对。爹娘犯的是心病,哪儿有特效药?

        “您要坚持这样,我也没辙。人家吴支书本来还要人准备材料,说我是资本家搞什幺原始积累、每一个钱币中都浸透了劳动人民的血呢。那,那你们就递状纸吧……”吴天才无可奈何地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姐,我不服,我死得冤啊……”文德的冤魂“撞客”到二妮上的情景再一次展现在文景面前。难说自己的弟弟真是被人陷害,自己真该给文德讨个公幺?

        “唉。这种病哪儿有特效药?你得想办法转移二老的注意力,给他(她)们打气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样我们的砖窑就彻底毁了。”三货说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时,吴长方动员文景写材料的目的便真相大白了。他临走时那“与人奋斗其乐无穷”的指示又响在耳边。这让文景反感至极。文景本是感情丰富、宽和容众、主持正义的人。就因为以前受了极左路线的鼓惑,才在批斗会上冤枉过吴天才。这件事一直横亘在她内心深,如同松的泥土里埋着一块生锈的铁片,让她想起来就沉重。如今,是该掀掉这历史积淀的时候了。文景进屋,对吴天才:“从前大势所趋,我也有对不起天才叔的时候。别说咱们小民百姓,全国范围的天灾人祸都无法挽回呢。三货真能我的弟弟,替文德照看我爹娘,咱们两清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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