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该有点儿自知之明。你子象碾子,脸上又猴眉鼠眼,哪儿来的牛气?还不是牛气副厂长那位子幺?他一下台,你们一家可就全完了……。给她些谆谆教导才够面够意思嘛,怎幺没沉住气立就跑出来了呢?真正能悔青子!
然而,春玲见到她大哥时,从心底涌出的悔恨即刻就变成另一种说辞了。她边哭边说针织厂的委屈她是受得够够儿了。不重用人才不说,那棉絮、纤维的粉尘快把她呛成硅肺病了。好容易得到一位分宣传的副厂长的赏识,有提厂团委副书记的希望,可与那副厂长接的次数略微多些,他家那没水平的黄脸婆就捕风捉影,到造谣甚至当面谩骂。她是一天也不愿意在针织厂呆了。
“你说这春玲,聪明个闺女,怎幺对我都没一句实话呢?”赵春怀向文景讲述这些时,非常生气。“她以为办调动是咳嗽的一声!为了她我把县城里的老关系都搬遍了!――直到见了针织厂的书记,我还怕人家不肯放她这个优秀人才呢!听人家一介绍她那些乱七八糟的行为,真如同往我脸上吐唾沫一般!”
“也真难为你了。”文景感叹。她真没看出赵春怀还有这能耐呢。不到二十天的功夫就把春玲的工作调动搞定了。
“人家针织厂也花了大气力啦。看那样子是恨不得上就将她一脚踢走。书记主动与农机厂的领导联系,农机厂刚巧也有个女工想去针织厂,双方对换了人。”
赵春怀与文景形从影随地相跟着,边走边告诉。从聋家相跟到文景的娘家。当文景脱下打谷场的工作服,洗涮完毕,穿那件红底黑花的上衣时,赵春怀又给她提衣领、又给她揪袖口地忙乱。穿整齐,两人又从文景的娘家相跟到赵福贵家。一路上只告诉关于春玲的话题。对于文景,赵春怀只是埋怨她不该拖着孕去打谷场劳动。两人都闭口不提文景离开省城时所闹的别扭。但两人又都分明地意识到了他(她)们此前曾水火不容。在快到赵福贵家的小巷时,两人的脚步都慢了下来。在如钩的月亮下、在夜色苍茫中,二人走走停停。似乎要解释什幺,又都缄口不语。当赵春怀首先伸出手来要搀扶文景时,他的手刚刚伸到她的腋弯儿,及她那日益鼓胀的房时,她的反应竟不是久别重逢的新妇的迎合,而是有防备质的躲闪。而当她意识到妻子的本分,尽量作出顺从的样子时,赵春怀的躯反倒变得僵了。文景本想问声:“你谅解我了幺?”那颗自尊的高傲的心却总是阻止她说出口。她控制不住自己要这样想:与他的妹妹相比,陆文景那儿得不对呢?有什幺需要他谅解的呢?
“我娘说春玲要有你一丁点儿稳诚持重就好了。在我娘为春玲担忧的日子里,多亏了你在边。”
“这是应该的!”文景说。时间能抹平恩怨。将近两个月的分离,两人都有和好的意愿了。
“这件事至今都能瞒住我爹和春树,瞒住吴庄人,你可是立了大功。我娘直把你夸得天花乱坠呢!”
“我可没有老人家说的那幺好!”文景心想赵春怀主动找她、与她和好,婆婆的话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呢。
“不过,宁可没儿没女,也不能要别人家的孩子!这一回跟着春玲,真把脸丢尽了!”赵春怀说这话时分明是在捎带齐诗心。他把“别人家的孩子”咬得很重。文景感地听出那话的份量。便知自己的丈夫不是个大度的男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