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景想起针织厂的两位外调人员讲述的故事,想起钻地获得“到口酥”的诨名和被那副厂长夫人揪了小从床下拉出来的细节,内心里既好笑又好奇。她这些时日到底是躲到了那里呢?她将怎样面对针织厂的分、如何再去那儿上班呢?
绝文景的满腔热情似的。文景使劲儿推一推,从栅栏门儿朝里张望,望见开着电灯的屋内放出柔和的光芒。窗帘上晃动着两个黑色剪影。这剪影似乎在朝外张望,判断要不要给来访者开门。文景突然想起打谷场上女人们的议论,她发觉自己的目的非常清楚,而慧慧的作为却象这秋日黄昏的村巷,模糊不清了。“赔上一样儿也就够了,还搭上两手指,犯得着幺?”这仅仅是人们的猜测呢?还是已经形成事实?即使是再知心的朋友,有些个人隐私是不好过问的。不过,有一点能确定,文景可不愿意再碰上那冤家对!
“嫂子,几个月了?若生了男孩儿,可给咱赵家立大功了!”春玲和慧慧一左一右簇拥着文景回到了聋家。
聋正扁着没牙的嘴吃糖水梨罐呢。她用一个小勺儿挖了一片儿梨,让文景尝尝。文景摆摆手说:“我牙有病,不能吃甜食。”那聋笑笑说:“慧慧的名儿,我的肚儿。”溜溜喝着糖水。文景认出那糖水梨正是她从红旗供销社买给公婆的见面礼。春玲又移花接木,把它作为犒劳受伤的慧慧的礼品了。看春玲现在的作为,往事又历历在目。文景脸上便出现了愠色。
“文景!”背后传来慧慧的喊声。慧慧一开门把那束花震落到地下了,她却浑然不觉。只是用左手托着柴门、架着受伤的右手,警觉地朝村巷左右张望。“快来,会个稀客!”慧慧看看左右无人,就邀文景。
进了屋,春玲又想起没将门关严实,跑出去关栅栏门去了。慧慧便朝春玲的背影儿努努嘴说:“生怕撞上一把手呢!两人成了死对了!”
虽说谈论的是败兴事儿,春玲脸上毫无失落、沮丧之色。她的口音明显地带着河西县城人的轻飘的韵味儿。一双眼睛也象旧戏中的红娘,黑眼仁儿忽溜溜地飞转,不停地从文景脸上到慧慧脸上,再从慧慧脸上到文景脸上。要说变化,春玲这二年的变化最大,发型也理成了男孩子似的层次(――要不文景就怀疑屋内是一男一女呢),服饰也更潇洒大方了。不过,文景却剔除了她话中的水分,抓住了问题的心。知她被开除党籍了,在针织厂很难呆下去了。
文景果断地将那束鲜花插到栅栏门里,转便走。这一气,即刻感到自己的子酥骨,疲累极了。尤其是后腰里困乏,用右手叉着腰走,感觉那腰再不象从前柔了。唉,到底是怀孕的子,与平日不同了。
“啊呀呀,嫂子,慧慧!千万亮你们的眼睛。”春玲跑回屋就既神秘又夸张地对她二人说,“世上真有坏!吴长方就是这样的大坏!先前因为他是革委主任、我是团支书,不就是比较接近幺?这种工作关系本来很正常,可他纠缠上没完没了!咳!大概是听说我在针织厂表现出色,几乎成了厂团委的第三梯队成员,嫉妒得要命。最近给厂领导寄了封信,说我有海外关系。”说到此,春玲朝着文景介绍,“咱在外蒙,就是蒙古人民共和国有位伯伯,早就上西天了!讨厌,那两个弟弟发来了报丧信,让吴长方抓了把柄了!这年月,你们想一想海外关系、里通外国是什幺概念?把我的党籍也给抠了,在那厂里没法儿呆了……。”
“噢,亲爱的慧慧!”春玲
最焦急的竟然是慧慧。她一听吴长方给针织厂去了信,把春玲害得这幺惨,就担心吴长方也给赵春树所在的队去信。这一急就感觉受了伤的断指在抽般地疼。她倒一口冷气跌靠到炕边儿,情不自禁呢喃:“天啊,这可怎幺办呢?”
“瞧你,把我送你的鲜花掉到地下了!”文景嗔怪。接着她的话茬儿,突然从慧慧背后蹿出个人影儿来。那女子早拾起地下的花束蹦到了文景面前。带点儿表演地朝她点鞠躬。这女子娴熟地把送慧慧的鲜花当作送文景的见面礼了。文景迷迷糊糊如同在梦境中,被耍呆了,惊傻了。直到那女子亲亲密密地一口一个嫂子地喊她,文景才确认了这层关系,她是她的小姑子春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