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前来抚摩着慧慧的左肩,安她,“没什幺,天下大着哩。面包会有的,牛会有的。此不留,自有留。人挪活树挪死嘛!他们针织厂搞清楚是怎幺回事儿后再三挽留,我都不肯在呢!”春玲犹如立了什幺大功,刚刚获取什幺嘉奖,不胜殊荣似的。转又朝文景,“嫂子,小姑子我可是替你当了二年替罪羊!破针织厂,本不是人呆的地方!棉絮、棉胚粉尘污染不说,瞧瞧人们那素质,本容不下杰出人才!”
“那幺,你又瞅下哪一个好厂子呢?”文景随口问。她一边打量春玲那春风得意的样子,一边儿想:风模样再加上厚脸可真是无往而不胜,所向披靡。
“谈妥了。这礼拜就去县农机厂上班!”
“农机厂的活儿适合你干幺?”慧慧问。
“哎呀呀,好我的土包子!”春玲搂着慧慧的肩膀说。“农机厂不适合女同志?女的在那种地方活儿才轻松呢!”
“可是,万一再把你的海外关系抖搂出来,你可怎幺办呢?”慧慧的思维依然纠缠在那件倒霉事儿上。
“这不,我就是想和你们谋划件大事呢。”春玲把活啦啦的眼珠子向窗外,盯着个窗口悄声儿说,“慧慧这二年你在村里,一定了解村里的情况。谁和吴长方吵过,结下深仇,或者是意见不一、争论过,咱发动群众准备下材料,向上汇报,反了他!把他轰下台!让他再为所为、一手遮天!”
“天啊,天啊。”慧慧吓得直朝后退缩,“我可什幺都没听到。你这不是要篡党夺权、策划政变幺?”慧慧退到锅台边,竟然把聋吃剩的罐瓶子碰到了地下,糖水和梨洒了一地,空瓶子倒没破,到了门边儿。三个女娃不约而同朝墙角儿看,这才发现那老人家早盖了块破棉毯子沉沉入睡了。
春玲的设想让文景也吓了一。她早就知春玲比一般女娃们有肚胆、有心计,可不曾估计到她竟然有在吴庄改换江山扭转乾坤的野心。可怕,可怕!这不是人们私下议论的那位当代武则天幺?
春玲见慧慧和文景愣眉瞪眼的,没一丁点儿气概,就接着方才的话题:“世上只有不敢想的事,没有办不成的事!不是我们的对手太强大,而是我们自己太弱!”她踱到门口把那空瓶子用劲儿踢;那瓶子到炕沿下砖上,撞了个粉碎。慧慧看了,痛惜在心里。她原计划用那瓶子装盐呢。“前几年因交公粮的事,他不是与几位支委意见不合幺?后来搞‘一打三反’他不是痛整了吴天才幺?――相信群众都在我们一边,在正义一边……”
春玲正讲得慷慨激昂,五保聋家的栅栏门被摇得震天价响。慧慧和文景都以为是吴长方来了,惊得目瞪口呆,动弹不得。两人都七稀八惶望着春玲,支支吾吾说:“我们什幺都没有听到,谁说出去烂嘴烂!”倒是春玲沉着冷静,站在屋门口听听,说:“嫂子,论辈分数你大呢,你去开门。――不是谁,还不兴咱看看聋幺?”说着便找了扫帚来清扫地下的玻璃碴子和别的垃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