觉。她只是象解包袱似地,一层层掀动自己家的凄惶:爹娘的老迈,贫穷、疾病和饥饿,三位兄长的夭折,文德的挨揍,自己的许诺……。犹如上学时碰到了无解方程,原本没有答案,她偏要冥思苦想。眉也拧在了一起,惨白的脸上掠过一阵又一阵的抽耸,使那方正的额上出现了皱纹。她那翘翘的动人的嘴角也耷拉下来了,面颊的肌肉也完全松弛,一副哭相,可眼里却干干的没有泪水。这时的陆文景简直变成个饱经磨难的妇人了。
万没想到迎碰上了吴长方!
他虽然只有一只手握车把,但驾驭自行车技术的老练属吴庄,还特别爱在人前显摆、买弄。只见他两朝前一叉,一条悠忽落在地上,另一条搭在大梁上脚点脚蹬。故作潇洒地停在文景面前,问:“大中午干什幺去?”
“我的档案呢?”陆文景的嗓音里有一种努力克制的成分。但是,她那火的怒目让胆小的人看了会汗直竖。
“文景,以后有的是机会。”吴长方这天特别谦和。“春玲搅嘴难缠,先让她出去;这下一个不就轮到你了?”他用双控制稳永久牌自行车,弯前上来想用那只独手替文景摘掉她上的枯叶。
陆文景愤然抬起胳膊,打掉他的臭手。她不能容忍这骗子碰自己一下。
“阴谋家!”她哆嗦着嘴,从齿儿挤出三个字来。
“哼,你以为你是谁?”吴长方突然恼羞成怒,“你一再怂恿长红替你办事,算不算耍阴谋?针织厂这一个指标凭什幺就该你去?”
“针织厂这一个指标凭什幺就该赵春玲去?就凭她搅嘴难缠?”陆文景大声叫嚷着,向前进一步。她已失去理智,再也不能控制自己。
“好啊?咱可以比一比你俩的条件!她是党员,你不是;在批林批孔运动中她冲锋在前,你却连那幺重要的传达都不去听;她总是与革委的立场保持一致……”
“罢罢罢,也不为这前后自相矛盾害臊!”陆文景凛然冷笑。“鬼都知她凭的是什幺!”
“对,对啊。”吴长方前后了了,阴阴地说,“就凭她肚里怀着吴家的孩子!”
陆文景一愣,几乎被吴长方这歪理气晕。当她子一,就要栽倒时,天空似乎有另一个陆文景倔强的声音在给她鼓气:“陆文景,决不能倒下去!”于是,她撑着退向路边的一棵柳树,背靠了树干稳住自己。
“只要你拿出实际行动待长红,不会亏待你的!——有人想翻叨你家的成分,我都一直压着。毕竟要一家人!”吴长方说罢,弓向前一蹬,径直朝吴庄去了。那明哗哗的车轮扑楞楞飞转。他扭朝县城的方向望了一眼,嘴里还哼着“大海航行靠舵手”的曲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