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是如此厉声呵斥,姬允却也晓得,这便是困境所在。
忍不住心里暗暗骂:这等不中用之才,要来何用。
王桢汇及近日工程,诸水引,诸安置。
“人手不足,涿鹿数十万人口,你便不知去找么?连这点人也凑不出来,你这涿鹿郡守还有什么用?”
奈何这一世李承年显不能未料先知,向他打许多眼色,李承年只是懵而不懂。
涿鹿郡守王桢的长篇赞誉只出口了一半,这下被锯了嘴一般,不上不下,难以为继。
他素来是肉贵的,一经折腾便全地不舒坦,上一世白宸自是从不贴于他的,事前事后也无半分温情,李承年在这方面倒格外要懂得察言观色一些,但凡他与白宸相之后,稍一出不适之色,水热茶,棉毯枕,早已准备齐当地送上来。
姬允要格外地更懵一些,白宸见他神色,嘴微微一抿,像是有些难为情,说:“茶叶大多被泡得了,凤郎且暂将就饮些白水,我再去找些可用的来。”
他的神色自然,行为坦,一时在场的人都是懵着脸,看他完这一切。
白宸又站回姬允侧,姬允捧着茶碗饮了一口,温热入腑,他强自按捺住了摇曳心旌,勉强对王桢沉声:“你继续说。”
远则怨,近则狎。这白氏小郎也愈发地没了规矩。
一张口却是诉起苦来:“只是各都要人,终究人手不够,进程颇缓慢,雨若不止,恐怕也抵不了一些时候……”
涿州二十万人家,十之四在涿鹿,盛朝行府兵制,十人出一兵,涿鹿府兵便有五万者数。只是数目虽有五万,平日战事不兴,兵士都在田中抗锄,且多为豪族私豢,真正可用者不足十之一二。
但情知是情知,仍须施压,否则
只能微咳一声,:“不必,白水也便足够了。”
榻上,很想拿个枕在后腰垫上一垫。
正听到此,帘子掀开,白宸一手端了一盏青瓷茶碗,一手拿了只长枕进来,盛了热水的茶碗放到姬允面前的陶案上,长枕则置到姬允的后腰。
王桢自知家命已然不保,然而后家族兴亡,仍系他一人之肩。是以明知这块骨他既啃不下,啃下也救不了他一命,却连卷包袱跑路也不敢,只能强自苦着脸咽下去。
“……灾情渐已逐步收拢控制之下,实赖圣人英鉴,天人之机……”
何止足够,是已经极好了。
只是将功折罪也要看是否有那金刚钻,终究是力有不逮,这几日虽是频传好消息,王桢自己却知其中水分几何,说不准何时便要一溃千里,简直愁得发也白了,嘴冒出一圈水泡。
显然白宸未能领会到他真正的心情,但此时——无论何时——究竟也不好解释说:不,我只是有些受若惊了。
世家大族盘错节,抱紧利益不松手,便是他姬允也无可奈何,一个小小的待罪郡守,又能起什么作用。
白宸原本站在他侧,大约听得无趣,自掀了帘子出去。
姬允倒也不是不晓得他的小鬼祟,只是世情如此,眼下又无人可用,说到底,王桢本是一早便该斩杀的,然则除他之外,无人最了解涿鹿,无人知晓该怎么同本地豪强打交,哄劝他们交些人手,捐些粮米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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