完了……他想,她怎么会在这儿?
安二郎闻言,呆若木鸡的僵在了原地:“跑跑跑什……”
“你带着这些人躲在这个地方,肯定是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,今日放了我,就不怕我向上峰告密吗?”
说出来没有人信,小薄副尉斥候时面临过无数次九死一生的险境,几乎每一次都是靠直觉死里逃生,这点小小的不足为的天赋与他刻苦习得的武艺、背上颠出来的骑术并列,都是看家保命、压箱底的本事。贺长风说就像林子里的獾,远远闻到虎狼的气味就会心生警惕,或是躲进地或是拼死一战,他总有办法活下来。
从她的反应他知自己猜对了,同时也看出来,她不想杀他。腾的一无名火起,小郎君眉目扭曲,没好气:“正好!俺长这么大还没尝过荔枝、见过大象呢,谢殿下赏!”
就那么一愣神的功夫,货架倾倒,三五个禁军卫士一拥而上,泰山压般将他和安二郎死死压在了下面。
回时天刚薄暮,光秃秃的柳树上积了一层雾蒙蒙的清尘,走近看才发现是沿途各点的灯笼,火光与天光、水光交映照在枝条上,如一层烟雾般的轻纱。
“等殿下赏过,捡些花熏手帕吧?”
当值的赵太监一声不问,领命而去。皇太女的车舆于是
“……”
“你再胡言乱语,”殿下很快稳住心神,故作惊怒、磨牙霍霍的威胁他:“孤就一杯毒酒将你药哑,扔到南诏喂长虫去!”
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冯献灵将他五花大绑,直接绑进了内室,一副山大王的派,“孤记得你是北衙禁军卫士,朝廷俸禄就是给你这么花的吗?”
“薄无伤!”她忍无可忍的一拍桌案,仿佛也动了真火,“你别给脸不要脸!”
“诶,獾郎,你觉得这个咋样?”不知不觉,安二郎等也开始叫他獾郎了,他贼眉鼠眼的指了指某个花里胡哨的填漆匣子,心疼的嘴角直抽抽,“就这么一小盒,抵我半年俸禄了。”
她被他堵的一时语,少年讥笑一声:“莫不是心里有鬼?”
……
安二郎早就被打昏了丢到一边,小薄副尉冷笑一声:“殿下是俺的什么人,天地,还俺怎么花钱了。”
冬至
这是獾郎第一次拿命任胡来。
话音刚落,室内气氛陡然一沉。他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一句话,皇太女若是心狠手辣,当场就能命人结果了他。一个小小的副尉在她们这样的人眼里无异于一只蝼蚁,一粒沙尘。
薄无伤: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殿下瞄了瞄他上打着补丁的棉袍:“也不知给自己买两件好衣服穿,你这样……很丢禁军的脸你知吗?”
恰在这时后传来脚步声,急促的尖叫尚卡在腔,但见刀光一闪,薄无伤与来人锋刃相撞、直的打了个对脸。
好小子,居然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接下他全力一刀!
冯献灵青了,终于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:“最近神都不太平,没事别老往外面乱跑。孤是为你好。”
这句有鬼直教殿下心脏一抽,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:“你有什么想问的,孤必定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”
冯献灵驻足听了一会儿,低声命人去承恩殿通报:“就说孤有要事与陈君商量,叫太女妃先用晚膳吧。”
飘着淡淡花香的房间内,他同样嗓子发干、四肢僵冷:“七年前从延州调入神都,充为东右司御的薄万山到底是怎么死的?”
李同兆:“!!”
迟钝,这种频繁整军的法非常不利于将军带兵,兵不知将、将不知兵怎么会有战斗力?起初还以为神都就是这样,后来才发现……不是的。
地方太窄施展不开,小薄副尉又一手拽着安二,提刀的右臂整个没了知觉,不由后退半步,一压低重心寻找格挡,一用刀尖在前画了个半圆。李司直低声下令:“围起来!要活的。”
下一秒数十名大汉飞速动作,薄无伤在心内啐了一口,暗今日真他妈倒霉,最深的某间雅室突然开了:“别弄伤他。”
冯献灵的脸上没有浮现出丝毫愠色,尽内心已然翻江倒海——一个小小卫士都能猜中她所谋之事,高居龙椅的女皇陛下是不是早就发觉了?默不作声,按兵不动,只等她机关算尽,瓮中捉鳖……
“原来殿下知我叫什么啊,”薄副尉瞬间反守为攻,揪着她话中的漏不肯放,“方才干什么假装不认识我?”
“好香啊,”小女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,“是不是梅花开了?”
二楼设了雅间,按说该是贵族女眷或豪门婢居多,怎么凭空冒出这么多练武的壮汉?还都乔装打扮过。隔着薄薄的门扉依稀能听到小娘子们还价笑闹的声音,却不见伙计来往端茶、调香师傅们取放产品……薄无伤额渗出了冷汗,慢慢摸上后腰的刀柄:“一会儿我数一二三,你南我北,分跑。”
趁这次休沐,王老六将历年积攒的钱物一脑捎回了老家,老丁、老白、老许等也托人给家里写信,问长辈和孩子的平安,他不知能跟阿娘说什么,在街角潘秀才的摊子前抓耳挠腮了很久,终于憋出一句“天冷记得加衣,想吃肉就大胆吃”。
但他就是说了,那一瞬间积淀多年的恨意、对未来和前程的不确定以及无发的苦闷孤独一齐爆发,薄无伤盯着她的眼睛:“难不成殿下想谋反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