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她还是悲伤不舍，像个被丢弃在闹市的小儿，哇哇哭着揪着他的衣袖不肯放他退场。

她知的，她一直知老师不仅是她的老师，也是别人的父亲和祖父，生死弥留之际他最担心的绝不是她，而是自己的儿孙和家族。

“小娘子休恼，”一直猫在柜台后记账的老板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：“也怪郎君嘴笨不会说话，娘子青春正好、花容月貌，合该日日展笑颜，没事学那思妇怨女作什么？”

片刻静默，殿下终于吐口：“我自尚且难保，至多只能保他平安。”

“去草原上……我知一片人迹稀少的草场，背靠乌坦岭，还有一条小溪横穿其中，我带你去牧放羊。春夏时我进

“……”

上

不是，他知自己对面坐着谁吗？目无王法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？殿下压着嗓子试图威吓他：“周律禁杀耕牛，在神都吃牛肉是犯法的。”

王子瞄了她一眼，忽然压低声音：“你哭过了？”

她微醺的脑子没能转过弯来：“去哪儿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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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噙着笑看她：“如何？”

小娘子两腮鼓鼓，双眸一亮：“好吃！又鲜又甜！”

郎君嗤之以鼻，挥挥手要了些酒菜：“你不适合那种深闺怨女似的啼妆，神都画没了。”

他佩了剑，周笼绕着一淡淡的铁锈味，听见响动起替她倒茶：“某还以为殿下今日不会赴约了。”

什么呢？可人生在世就是如此啊，不将这个不省事的老儿子安排好，我走了也不得

“想不明白就慢慢想，”老难得慈爱，掩面咳嗽了两声，“我活到这么大年纪，仍有无数的事情想不明白。殿下还年轻，有的是时间。”

所谓绯羊，是取一年生的西域大尾羊，放血去内脏后以红曲煮之，卷紧后镇之巨石，直到酒香入骨再取出切片，薄如蝉翼者最佳。汉人不爱吃这个，倒是西域人喜欢上甜瓜、蜜瓜等水果佐酒。

冯献灵狐疑的眼神在他脸上扫来扫去，鄯思归无奈，挽袖给她挟了一筷绯羊肉：“不是我特意安排的，我哪有这么料事如神。”

这是一间非常典型的西域人开的酒肆，内里设着佛龛宝帘，外有胡姬当垆卖酒，殿下绕过三三两两聚坐私语的胡儿，接过茶杯了嗓。

在牛车里重新补过粉黛的太女殿下面不改色心不：“这是神都城最近的行。”顿了顿，“你不懂。”

老板娘拿出来待客的三勒浆都是今年新启封的，香气四溢，搭牛羊肉与新鲜果蔬再合适不过。喝了不到半壶，酒肆卖唱的歌姬拨琴弹唱起来，她听不懂歌词，也不知她家乡何，但能看出这是一支耳熟能详的西域乐曲——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欢闹起来。不同于王孙公子狎宴饮，没有人摘下上的玉佩饰物向歌女投掷‘打赏’，大家只是一齐拍打着桌案，或是忘情高歌或是低声轻和，人声如水，在琴音的辅衬下汇成一条粼粼的大河。

“外面下了雨，”她自觉找了个不错的借口，“路泞难行。”

她正愁脾气没发，闻言立刻瞪圆了杏眼：“我爱怎么画就怎么画，要你！”

从彭府出来时雨终于停了，坊中的数棵垂柳翠叶青青。也许是还没能从怅惘失意的情绪中全然抽，也许是这场雨实在下了太久，提着裙子踏进酒肆时冯献灵没有注意到鄯思归上的异样。

彭掞回望着她：“懿，撑住。”

“不是耕牛。”王子同样鬼鬼祟祟，“城郊一农前日赶牛车进城，不知怎么把牛撞死了，既非蓄意宰杀，自然不在律令之内，可以吃。”

就在这样的欢乐喧闹之中，鄯思归忽然：“献灵，我带你走吧。”

闭眼。”

哪有胜利可言？撑住就是一切。冯献灵狼狈的了鼻子：“可是我还有很多事想不明白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汉官胡女遍地都是，汉女与胡儿同桌共食却不多见，老板娘只当他们小情人拌嘴，忍不住出手帮了‘自家人’一把：“这样吧，家东请娘子喝酒，算是替这位郎君赔不是。看娘子衣饰华贵，料想是个能饮的？也尝尝我家的三勒浆比谪仙楼的如何。”

他一脸‘机会难得，不吃你绝对会后悔’的表情。遭受了片刻良心谴责，殿下还是咬了一口香气四溢的瓦罐牛肉，闭眼嚼了嚼，嗯，滋味确实不错。

“这儿的牛肉也的极好，酥烂入味，你尝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