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东后冯献灵好好泡了个澡,孝诚三十年七月初五,上诞一子于行观风殿。虽然还未发下明旨,那几位王叔王兄一向消息灵通,嗅也该嗅到味了。今年中秋节至尊必须面,而且必须在太极太极殿(正殿)面,否则不出一月,真定王、齐王等就该猜陛下是否产后失调,得了妇人症。
“还是摆在承恩殿吧。”姚琚是典型的江南,喜食鱼虾鲜菜,正好夏天多瓜果,再叫两碗冷淘跟他一起吃,“对了,上次的王母桃还有没有?孤记得淮阳爱吃那个,若有,给她和延福殿都送去一些。”
突厥王室……不,突厥武士的弓究竟娴熟到了什么地步?
淮阳闻言哼了一声:“两全其美又有什么不好?”
盛夏天黑的晚,用完晚膳已是酉时二刻。也不知是不是累着了,收拾碗筷的小太监前脚关门告退,后脚殿下就如了气的球倒在胡床上,她一向坐卧如钟,难得出这种赖样子,教他新鲜了好一会儿:“这是怎么了?”
冯月婵假装没注意到他的目光,盖弥彰的跟阿姐商量起中秋事宜:“不然干脆去上阳过吧?既免了阿娘来回辛苦,又能去禁苑跑赏桂,我都好久没有出了。”说着看了一眼传闻中‘盛无二’的姐夫,壮着胆子又跟了一句:“姐夫都没去过禁苑。”
一如她所料,八月初二上阳传出谕旨,至尊喜获麟儿,特此大赦天下,原定于八月初十回銮的圣驾也改成了初五——为了给皇子
其实若不是情况特殊,去上阳过节也没什么,又逢她的生辰,本该让她顺心遂意的。殿下饮罢蜜浆,又安抚:“你实在想骑,过了中秋孤给你放三天假,随你去哪儿、跟谁玩个痛快,可好?”
太女妃挑了挑眉,尽一字未吐,但她就是从他脸上读出了五个大字——你不害羞了?
晚上有一天花蕈、兔肉与笋丁、雕胡糜成的带馅儿蒸饼,鲜美可口、清香宜人,她一口气用了好几个,姚琚唯恐她积食,又哄又骗的想将人拉起来:“殿下又不曾下场,怎么倒累成了这样?”
球赛结束时申时已过,虽只险胜一分,到底没给大周丢脸。李逊换完衣服出来,冷不丁发现自己案上多了一碟片好的甜瓜和桃肉,这种桃子只在神都华林园里栽种,因为产量稀少,也被称作王母桃,每年七八月份专供皇家。
‘去哪儿’不是重点,重点是‘跟谁’,三公主不明就里,只见二姐姐立时笑弯了眼。
皇太女敛眉正色:“中秋虽不是什么大节庆,近支宗室等也要进领宴的,现在殿中省内局都已经开始清点用、打扫殿宇,骤然发旨不说上阳准备不及,这边也了无用功,岂不是招人埋怨?阿娘知了,心里未必高兴。”
云涌
那可不是白元从之的花架子,李阳冰抹了一把下巴上的汗,一夹腹窜了出去,那是上十数年练就的真功夫。
事关国务,姚琚不能多嘴,只好轻轻拍顺着她的背:“再累也得起来看会儿书,才刚用过晚膳,立时就睡有损玉安康。”
冯献灵恼羞成怒,嗷呜一口咬了上去。
姚琚与冯献灵对视一眼,殿下无奈扶额:“不忍阿娘辛苦是假,想去骑撒欢才是真吧?”
“殿下……”泡了约两刻钟,浴桶中的热水已经稍有些凉意,王允仙重又兑了一壶金银花汤,挽着袖子一点点倾入其中,“适才药膳局派人来问,不知今日晚膳摆在何?”
“……夜里灯烛晃眼,”她终于不情不愿的在他怀里抬了抬,“叫他们拿棋盘来,咱们手谈吧。”
这几天近服侍的女官宦臣总是时不时出一脸诚惶诚恐的神色,就连王允仙都不自觉带上了十二万分的谨慎小心,教她又气又好笑,简直不知如何自——有周以来第一位皇子诞降,于东而言的确是前所未有的冲击,若说心中没有半分忐忑只怕三岁小儿都不信,可她也不是傻子啊,难还会怒形于色、暴如雷,上赶着落人的口实吗?不论外人相不相信,最初的震惊与恍惚逝去,此刻冯献灵脑中只剩‘最后一只靴子落了地’的沉定释然。
鄯思归此次投周十分匆忙,连伴当带曲统共只有四人进京,剩下那个是鸿胪寺不知从哪儿挖出来凑数的,就这样大周都只是险胜一分。冯喆、冯熏、冯唯挽已经是宗室中的少年翘楚,李阳冰的球技更是有目共睹,五个人是差点没拼过他一个。
冯献灵叹了口气,顺势环住他的腰:“看他们打球比我自己下场还累。”
场各都铺了一层厚厚的细黄土,参赛的少年郎君跑了半日,个个大满大汗、‘风尘如霜’,一色灰扑扑红通通的脸孔中那双碧绿的眼睛尤为突出,乍一看去,碧如两颗坠落的飞星。
依母皇以往的作风,昭告天下的旨意大抵会在八月初发出——七月毕竟是鬼月,公告此等大事或有不吉。哗啦一声,殿下扶着王女史的手跨出浴盆,心内叹,只是这样一来,今年元元的生辰恐怕过不开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