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欸——人家客人过几天就要货，我现在全上下加起来也只拿得到一半啊，你说怎么办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怎么不用送？朱仪还不是秉承着敬长原则，跟在孔春丽后，为她开门，直至看到她开着那辆沾满雨水的五菱宏光扬长而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家里的重担都在弟妹肩上，确实不容易。”      朱云霞叹，“你们生意的，手里的钱总是动的，也没多少现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赚了钱，这对夫妻也开始改换面，先是买下了一套电梯公寓，把原来住的两层平房租给朱云霞，后又添了辆比亚迪e9，原本作私家车的五菱宏光便成了孔春丽的送货车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个女人抱在一起，正上演姐妹情深的一幕，每人脸上写满了排他的苦难，仿佛只有彼此才最懂对方。朱仪站在一旁，觉得本没自己插话的余地。

丽和朱鸿光是烟酒糖生意的，朱鸿光内向，主要在店里写货，孔春丽泼辣脑子快，就开车去拉客、送货。夫妻俩本来一直只是赚点小钱的，前几年孔春丽突然寻了个偏主意，专卖山寨食品给不识货的乡下人，如“雷碧”、“八个桃”、“奥利给饼干”、“康帅傅方便面”……从此，夫妻二人走上了发财致富之路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么晚来收租，不就是专门让人看你有多辛苦，不好意思不给你钱么？朱仪心想。

        孔春丽眨巴眨巴着眼睛，又突然说，“嘹咋咧，还是你们小仪好，被有钱的男朋友安排了一个多么好的工作啊。欸，也别提工作，等以后嫁进去，还什么工作不工作呀，妥妥的贵妇一族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朱仪拿到茶，下楼时听到孔春丽一声重重的叹息。

        发完毕，孔春丽站起，没事人似的边走边挥手：“欸，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，好啦，明儿大家还有事要，就都早点歇息吧。姐你就不用送啦，明天把租金直接打你弟账上就成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今晚到底干嘛去了。”朱云霞冷冷发声。

        孔春丽见这对母女支支吾吾的，一个比一个窘迫，口郁结闷气突然就通畅了，“但我们梦琪还是争气啊，靠本事就在南郊的一个舞室找到了实习，不靠男人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朱仪还没来得及解释，一个耳光就啪啦一声甩到她脸上，紧接着是朱云霞难得的怒吼——

        朱仪关上门，转时感到一个长条阴影盖住了自己，凉飕飕的。朱云霞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去抢梦琪的男朋友，你还要不要脸呐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两人拥抱完，朱云霞反握住孔春丽的手，“弟妹你放心，我这两天就把上个月的房租补上。你别愁，一定拿得到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朱仪绕到孔春丽跟前，俯给她杯子里添茶。弯腰时，朱仪看到坐在对面的朱云霞一脸难色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啊，姐。”孔春丽一把握住朱云霞的手，嘴瘪起，几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，“都是女人的，你也懂我的不容易。我晚上九点多还要开车出去写货，到现在凌晨才能口气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孔春丽目光又一下子到朱仪上，刚才还泪光盈盈的眼睛瞬间犀利起来，“是吧小仪，等以后你发达了可别忘记舅舅舅妈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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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朱仪浑乍凉，宛如被复仇的毒蛇狠狠咬了一口，毒蛇张嘴时，她还能看见那双闪着寒光的尖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、好…欸，姐我这也是没办法，你得谅我啊。”孔春丽拭着泪水，睫膏也被打，纸巾上晕出团团黑渍，“梦琪又要大学毕业了，找工作也愁啊，一个学舞的能干啥，我们还不是只能准备点钱给她找工作打通关系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朱云霞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，皱着眉，满是尴尬，像极了每次被讨债时交不出房租的样子。但这次，她明明能交得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