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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落布鲁斯(一)

我在厨房里抽烟,烟雾在百叶窗上tiao舞,沿着叶片,越tiao越高,然后悄悄地谢了幕,只留下凌乱而昏弱的灯光,在叶片间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位舞者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并没有开灯,就如往常一样,光是从外面透进来的,不同的是,今天的灯光还带来了轮轴gun地的骨碌声。

        我透过百叶窗的feng隙向外张望,直觉告诉我,又有新人搬进这幢楼房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果然,几秒钟之后,一个高瘦的青年出现在我的眼底,二十四五岁,上shen穿着长袖的衬衣,下shen穿着西ku和pi鞋,这shen打扮在本地可不常见,显然的,他是初到本城,多半,还是初到美利坚。

        青年人左手拖着一个绿色的大行李箱,右手提了个黑色的,停在104号的门口,犹豫着,没有开门。他的目光望着对面,我知dao他在犹豫什幺。

        对面103的住客是一个黑黑瘦瘦的中年人,我们叫他唐叔。唐叔其实也就四十几岁,这个“叔”的称呼是从平日里的玩笑来的,虽说也不冤枉,但我们每每叫他时,调侃的成份倒占了七分。

        ――每天这时候,唐叔就会烟瘾发作,蹲在门口,一面咂吧着烟嘴儿,一面眯feng着眼睛打量周围。他那副爱理不理的表情,实在让人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他寒暄一声。我刚来的时候,经历过这样的尴尬。眼前这个年轻人,显然也是遇上了同样的窘况。

        年轻人终于是没说话,他拿钥匙开了门,在他开灯的瞬间,我忽然有一种类似幸灾乐祸的好奇,想要tiao到他面前,看看他究竟是什幺表情……不出所料的,他就好像被美杜莎定住了shen子,泥塑木雕地愣在门口。我理解他的诧异,因为我也见过这美杜莎。

        在这座城市里,有一条分界线――布鲁斯街,布鲁斯街的东面,是白人区,布鲁斯街以西,是黑人区。这东西黑白的区分,是一种悲哀,因为布鲁斯街在分隔它们的同时,也泾渭分明地隔开了光明与黑暗,希望与沉沦。我居住的公寓楼――布鲁斯街311号,就在这条分界线上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一幢六十年代修筑的老楼,亮白的新漆掩盖了他的残败,只有墙gen转角chu1lou出的几块红砖透显着他的沧桑。入住这里不需要签合同,房租更是惊人的便宜,便宜到你不能向业主提任何的要求,而没有要求的后果,自然是肮脏与混乱。不知dao从什幺时候起,这里完全被中国人占据,或者说,经过自然的汰选,只有中国人才适应了这里的恶劣环境?我如此描述的时候,心中是隐隐作痛的,然而,这却似乎是无法回避的事实。每当夜色降落,公寓楼亮白的外壳就会变成一种灰蒙蒙,蓝苍苍的颜色,应和着街tou街尾飘来的布鲁斯,在黑夜里结成一种怪诞而宁静的和谐。灰暗与苍蓝,混乱与罪恶,空虚与绝望,在这里各得其所。这破败而平凡到乏味的旧楼,包裹着几段各异的人生,一声不响地沉默在黑夜里,由你张望,这边,那边,或是更远chu1,全无不同。如此茫然无边的灰暗与苍蓝,就这般依稀仿佛地暗示着,这里的住客,无一不在走过一程黯淡的旅途。

        ――我完全能够想象104的内bu是什幺模样,肮脏的地板,斑驳的墙bi,邋遢的厨房,破烂的窗帘,残缺的灯泡和难闻的气味……简直尚不如中国最次等的宿舍楼。揭开它面纱的那一霎,你会有一种从空中坠落的感觉――梦中的美利坚,竟然就是这副尊荣?

        这个年轻人倒比我想象的要冷静,在乍然一惊之后,平静地把行李搬进了房间,没出一句怨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怎幺样?还满意吧?”105的老董甩着车钥匙慢条斯理地踱了过来,不消说,他一定是这间公寓的介绍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还行吧,谢谢您了。”年轻人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别客气,我就住在你对面,你要有什幺事,晚上敲我的门。”老董一面说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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