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。二妮发现文德爱在星期六的傍晚去自留地里干活儿,她便也梳洗打扮一番,在文德还未出现时就去了自家自留地里。二妮一边干活儿,一边听文德的动静。听见文德赶着驴车从自留地里出来了。二妮就扑通一声摔倒在村路上了。麻袋里的玉茭也抛散了,自个儿的脚也扭伤了。文德见状急忙停下驴车,把二妮的玉茭收拾到麻袋里,背了麻袋,搀扶着一瘸一拐的二妮上了驴车。文德是厚人,他觉得应该先将平车赶到二妮家门口,卸下那袋玉茭,把二妮搀扶回去后,再回自己家。这时,二妮的脚更是疼醒了。清晰的疼痛使二妮子骨儿塌塌的、胳膊溜溜的,全然酥倒在文德上了。文德不忍听二妮那哼哼呀呀的呻,就干脆把她背了进去。这样二妮就越发不过意了。为了报答文德,二妮今天织一副自行车车把套子套在那飞鸽车上,明天绣一个小小的带穗儿香包挂在文德的鞭梢上。久而久之,文德的生活里就无没有二妮的色香味了。没有二妮的色香味时文德就觉得那日子寡淡得很。文德喜欢两人结伴去自留地干活儿。即使你在你地里,我在我地里各干各的,伸起腰来从庄稼行中望见些影儿也有意思。听见对方的窸窣响动也很神。当情窦尚未彻底开启的文德,在他与二妮的关系尚于喜欢与爱恋之间还悬而未决之际,没有发展到柔情缱绻难以割舍时,文德的父亲恰恰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。一次,文德在自留地里刨茬子时,扯破了子。二妮就在她那咯咯地笑。说蓝子里出大红秋真好看。文德知她说的是反话,就窘红了脸。二妮刚巧带了针线,过地埂来就要替文德补。文德觉得禾天野地,二妮趴在自己上子似乎不雅。就说脱下外来吧。偏偏这时陆富堂赶着驴车来拉秸杆,望见儿子在二妮面前解带、脱子就吓坏了。任驴拉着空车进了地里,自个儿则转落荒而逃。这一下二妮可不依了。二妮脸儿红扑扑的,眼里泪汪汪的,攥紧了小拳照着文德就捣就捶。带着撒的哭音说:“天呀,天呀,死文德!你老子疑到哪儿去了?啊呀呀,叫我咋见人呢!”
此时,两人正滞留在扑朔迷离、影影绰绰的黄昏的光芒弥漫之中,二妮的羞怯、便成了文德注目的中心。霞光照在女的泪眼里、照在她憨的面庞上,真是美极了。当他意识到她为什幺害羞、为什幺嗔时,他突然就势拉住她的手,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……。
二妮至今都记得在那超然尘世的时刻,驴车静静地停在地埂前。路边的树枝上飞过几只麻雀,叽叽咕咕品评了几声。除了文德这英俊的小憨郎外,其他再不可能走进她的视野之内了……
这以后,两个人便爱得一塌糊涂,不知天高地厚了。文德为此而休了学。爹娘的十亩地里就这一株谷,抱孙心切,采取了放任的态度。但全家人的一致意见是这事儿先得瞒住文景。爹娘都知文景对弟弟的期望特别高。她的培养目标是让文德坐办公室、拿笔杆子。断不会赞成他早早儿结婚的。
文德还不够领结婚证的年龄。两家人决定先举行个订婚仪式。双方尚未讨论聘礼钱财,文德对二妮开玩笑说:“你嫁我有无苛刻条件?”二妮不假思索:“有条件,不苛刻。”文德笑:“说出来听听。”二妮就扇着鼻子嘻嘻笑:“我去了你家可不用那屁石!”文德就捶二妮一拳,骂:“哼,才翻几天?倒高级得你!——告诉你吧,我家女人们早用上卫生纸了。”二妮用肩膀碰一碰文德,嘟了嘴说:“男人也不许用!——听说在大城市里衡量这家人高级不高级,就看茅房的卫生呢!”“那也得把厕所里现有的用完吧?——在农村嘛看人家城市的标准!”
二妮看文德不高兴了,就再没有吱声。谁知这一次谈话就是他(她)们的永诀呢?